Just for Fun(9)

我没有立刻反驳,因为我还想听听有关这一新的操作系统的事情。

它的基础是Mach系统。到了九十年代中期,Mach被期待会成功操作系统的最终版本,很多人对此大感兴趣。事实上,IBM与苹果公司曾合作
推出的命途多?的Taligent操作系统就是以Mach作为基础的。

乔还指出,Mach系统的核心也有其开放源代码之处。他不知道我个人对Mach系统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坦白地说,我觉得那只是一堆废物。那
里面有你在设计的时候所能犯下的所有错误,却又试图靠这套本身就不可靠的系统去修补自身的一小部分内部错误。对微内核的反对意见早
已有之,所以,很多人才切实地去作研究以使微内核真能运转良好。这些研究便铸成了最终的Mach系统。所以,Mach系统才会变得像现在这
样异常复杂。而且,它依旧运转得不那么顺畅。

当Mach还只是一项大学内的科研项目的时候,随史蒂夫同来的那位苹果公司的主要技术人员就已热衷于它了。讨论一下他与史蒂夫对此事的
看法是件有趣的事情。同时,我们在基本的技术问题上出现了相当大的分歧。我真的不认为搞开放源代码的那帮人或是搞Linux的什么人应该
涉足于此。当然,我已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让更多的开放源代码的程序开发者来共同构造这一系统,他们已经见到了在开发Linux时那四海一
家式的创造性动力。但我不认为他们真的看明白了。我想,史蒂夫也许还没有到,Linux的潜在用户要远较苹果系统为多――尽管他们拥有的
是两个不同的用户群。我们见面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不认为史蒂夫今天还会有当时那样的渴望。

然后,我解释了我为什么不喜欢Mach系统。容易理解的原因是:它运行起来不是那么顺畅。他们两人以前当然也听到过类似的意见。很显
然,我对Linux非常坚定,而他们两人对Mach也是一样。看着他们如何讨论一些技术问题确实是件很有趣的事。我所能看到的一个直接的问
题,牵涉了他们在新的操作系统中准备怎样来支持旧的系统。他们想让新系统具有很好的兼容性,这样就能做好旧系统所能做到的一切。但
旧系统的一个重要缺陷是,它没有内存保护功能,现有的新方案也无法解决这个一直棘手的问题。只有全新的Mach系统才可以做到内存保
护。这些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在基本看法上就存在分歧。

史蒂夫就是史蒂夫,就算在新闻界都背叛了他的时候也是如此。他对自己的目标怀有浓厚的兴趣,即便对新系统的市场环节他也津津乐道。
我对其技术层面还抱有一些兴趣,对他的总体目标与他的言辞却觉得不对口味。他的主要观点是,如果我想占领桌面操作系统的市场,我就
一定要与苹果公司携手合作。

我的回答是:“为什么我要关心这些?为什么我要对苹果公司的故事表现出兴趣?我不觉得苹果公司所做的事情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我一
生的目标也不是占领什么面操作系统的市场(的确,虽然我马上就要做到这点了,但这从来就不是我的生活目标)。”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想当然地认为我会对他的揭底发生兴趣。他大概无法想像这世界上的人竟然如此的不同,以至竟会有人对增加Mach系
统的市场份额毫无兴趣。

我想,见到我竟对苹果巨大的潜在市场以及对分割微软现有的巨大市场份额毫不关心,他一定是非常吃惊了。但是,我也不能因为他无法进
一步了解我有多讨厌Mach系统而责怪他。

尽管对他说过的话我几乎完全不同意,我却也有点儿喜欢上他了。

后来,我又遇上了比尔?乔伊(Bill Joy),这是我第一次见他。

说实话,我刚见到他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是谁。Sun公司邀请了我和十二位其他致力于开放源代码的同人参加了一个非公开的会议。会议准备在
圣荷塞的一家饭店里举行。我去了那里,得知比?乔伊也在。他是BSD UNIX幕后的重要人物,后来加入了Sun公司,成为他们的首席计算机科
学家。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他。他一见我便走了过来,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比尔?乔伊,而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我去那儿不是为了见他的,而
是为了要看看Sun公司对开放源代码的想法,以及他们想怎样加入到这一活动中来。几分钟后,比尔开始向我们解释这一切,并且还展示了他
们的操作系统的演示版。

然后,他们开始解释这一系统要如何进行注册。这听上去很吓人,也很愚蠢。基本上,他们的意思是这样的:如果有人想使用他们的操作系
统――哪怕是用半商业的方式――该系统就是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放源代码了。我想他们的想法实在白痴,他们的这次自我吹嘘式的邀请弄
得我很不高兴。他们的“开放源代码”意味着你只可以读到该系统的源代码,但当你想要对其做出自己的修改或使之成为自己某个系统的一
部分时,你就一定要向Sun公司申请注册才行。那就是说,如果红帽子公司的什么人想要制作最新版本的Linux Jini的红帽子版本的光盘,就先
要向Sun公司做出Jini的许可申请。

我问了几个问题,想看看我理解的是否正确。

当证实自己的理解无误之后我便起身了。

我很厌烦,我弄清了他们的全部意图,然后说道:“忘了它吧,我可没兴趣。”接着便离开了那里。

我的理解是,他们邀请我到场仅仅是想把他们的意图通知我一下,如果我竟然还感兴趣,他们就会把我的话在新闻媒体上做些断章取义的引
用。他们的想法可没起作用,但也许他们能从中学到点什么。

后来有人告诉我,他们继续把那个会开完了,然后还举行了宴会,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逗留到了最后。

我第二次遇到比尔?乔伊就不像第一次那么尴尬了。大概在一年半之后,他邀请我去吃日本寿司。

他的秘书打电话给我来确定见面的时间。比尔的住处和工作地点都在科罗拉多州,每个月要腾出一周时间在硅谷。我们去了富士寿司店,这
是全硅谷最好的一家寿司店,味道与旧金山的寿司迥然不同。

我们在富士寿司店里其乐融融,因为比尔在试图找齐做寿司的地道原料。在美国的日式饭馆里,有一味寿司原料是从来见不到的,餐馆里一
般都用另一种菜来代替它。因为这味菜只在日本本土的溪水里才会生长,而且还很难繁殖。比尔向店员竭力解释这真正原料与代用品的不
同,但美国的店员却搞不懂比尔的意思,比尔只好让她去请里面的大厨。这可真让我忍俊不禁。

这次吃饭纯粹是为了社交。比尔的意思是,如果我愿意为Sun工作,我只要跟他说一声就行。但这不是主要的。他回忆起曾做过BSD UNIX五年
人员的经历,以及他是如何开始欣赏Sun公司围绕他所做的一切商业行为。他谈到能得到一家像Sun公司这样的企业提供的商业性支持是一件多
么重要的事。我对他提到的UNIX的早期历史大感兴趣,所以,即便是没吃到最正宗的寿司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我在想,比尔恐怕是我
所遇到的硅谷精英中最和善也最有趣的一位了。

在《连线》(Wired)杂志上有一篇比尔的文章,题为《未来不需要我们》。那篇文章是关于技术的,言辞既可怕又消极。我也有些被文章感
染了。的确,未来是不需要我们,但他对此也不必那么消极呀。

我倒不想反他的文章给撕了。但是我相信,在人类的整个生涯中所能发生的最悲惨的事情,其实就是我们仅仅生存下去却完全没有进步与发
展。比尔看上去已经感觉到了基因技术会泯灭我们的人性。但是每个人对非人性的认识是不同的。随着我们继续进化下去,依照今天的标
准,一万年后的我们也就不能还叫人类了。

我们会成为人类的另外一种形态。

在比尔的文章里,他似乎对此心存恐怕。我倒觉得阻碍进化的进程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当然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如果是找两只狗来配对让
它们产下“特定的”后代,我们自然要求助于遗传学。在人类里这样的事情正在不可避免地发生。依我的观点,通过遗传学的优生方法来使
人类发生一些良性的改变是件可取的事。但我不知道社会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你不能停止科技的进程,也不能消除人类对宇宙以及自身奥秘
的求知欲。比尔之类的人对此担心得太早了些,我以为这些都是自然的进程。

我不同意比尔?乔伊关于我们应当如何应对未来的言论,也同样地不同意他对开放源代码的打算。在技术问题上我同史蒂夫也无法达成一致。
这听上去好像我在硅谷的这开头几年一直都在反对别人的意见来着,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我在译码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也常带帕特里夏去
宠物公司。总的来讲,这些都拓宽了我的视野――比如我还学到了寿司的正宗配方什么的。

6、一夜功成名就

你进没进过专事宣传的讨论组?它们的全部存在意义就是不遗余力地宣传什么东西,也就意味着还要贬损其他的什么相关物。所以,你在那
里经常看到的通常只是些“我的系统比你的系统更好”之类的废话。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某种形式的在线手淫。

我之所以提到这类讨论组,是因为除了荒废的内容之外,它们倒也提供了一些新事物出现的线索。所以,当Linux被商业公司看中的时候,最
先做出反应的不是新闻媒体,而是这些满嘴垃圾的讨论组。

这得让我从头说起。在1998年春天,确切地说是1998年4月16日,一个金发女婴丹妮亚降生了。她是托沃兹家族里的第一位美国公民(三年过
去了,也不知花了多少时间与美国移民局交涉,到今天她仍然是这个家庭里唯一的美国公民)。她和帕特里夏相差十六个月,我和我妹妹萨
拉正好也是相差十六个月。但我敢说,这两个小家伙在她们的成长过程中可不会像当年的我和萨拉那样火药味十足。

在丹妮亚拉刚出生的那些天里,开放源代码社区――当时叫做自由软件社区――的成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推动。那是网景公司
(Netscape)在一项叫做Mozilla的项目中宣称要公开其浏览器的源代码。一方面,这一消息使讨论组里的几乎所有人都大为激动,因为它为开
放源代码的行为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前景。但它也让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人非常烦恼。那时,网景公司正陷入一场与微软之间的巨大的麻烦之
中,所以它的这一举动看上去不像是深思熟虑倒像是铤而走险(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该浏览器在起步时确是源代码开放的,那时它还是伊利
诺斯州大学的一个研究项目)。

讨论组里的人们渐渐显示出自己的担心:网景公司也许会把这件好事搞砸,最后让源代码开放蒙上恶名。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大名鼎鼎的源
代码开放项目――网景与Linux。所以,如果知名度比Linux更高的网景失败了,Linux的名誉也会受到牵累。

从更广义的意义上说,网景的确失败了。他们无法在一个长时段里让源代码开放的开发者们对这一项目保持经久不衰的兴趣。

这一项目除了过于庞大之久,在某种意义上它的失败还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它无法让它的浏览器做到通用程序设计语言的地步,因为不
是所有的编码都是他们自己的――比如,Java的部分就是Sun公司的。不是讨论组里的所有人都赞同网景公司的这种做法。总体来讲,这样做
也自有其好处,但如果你是理查德?斯多曼那样的人,你就不会喜欢这样的“好处”。

但无论如何,网景公司能做到这一步还是让我觉得很精彩。我不认为这是某个个人的成就,但艾力克?雷蒙德却是这样想的。我记得艾力克?
雷蒙德对此兴高采烈,因为他在网景公司采取这项决策的一年前发表了一篇题为《大教堂与杂货店》的论文,文中相当精辟地阐释了源代码
开放的哲学理念与发展历史,他认为正是这篇论文促使网景公司做出了这样一个重要的决定。艾力克?雷蒙德一直都在积极传播着开放源代码
的理念。他曾在若干场合劝说网景公司开放他们的浏览器,而这种场合我倒只去过一次。事实上,艾力克早已带着他的源代码开放理念走访
了不少家公司。而我呢?我只关心技术,而不是福音的传播。

Mozilla发布之后的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一个澳大利亚的自称为Mozilla秘密党的组织便创建了一套自己的密码系统。在那以前,非美国本土的
人无法对Mozilla采用自己的加密技术,突然间,一些澳大利亚人做到了这点,美国之外的人便也能使用Mozilla了。在那个实行出口管制的时
段,Mozilla项目是不能采用澳大利亚编码的。

我们对网景的做法都有些担心。那些年里,人们都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谁都不想说任何对网景不利的话,因为那会导致新闻界对源代码
开放的消极报道,也会把一些原打算涉足这一领域的公司吓退。

但紧随网景之后,Sun公司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宣称要成为全球Linux的最大的硬件销售商。这对支持Linux系统的服务器是会有好处的。这家公
司认为,Linux已经越来越值得认真对待了。于是,讨论组里到处洋溢着自我恭维的声音。随着Sun公司的介入,对Linux的讨论已经从原来的仅
限于网上发展到充斥各大传统媒体。外行人也突然对此产生了兴趣。尤其是那些不懂技术的外行人。

随后,IBM也加入了进来。

IBM一直给人以陈腐守旧的印象,所以当它在六月份突然公布它将销售与支持阿帕奇(Apache)――最流行的Linux商业版本――的时候,每个
人都着实地吃了一惊。你可以在AIX与IBM的UNIX上运行阿帕奇,购买IBM电脑的人也通常都是这么做的,正是因为这点它才引起了IBM的注
意。

大家应该注意到,IBM生产的服务器最终都是使用阿帕奇来做操作系统的,所以他们才会认为,如果在服务器里预装了阿帕奇应该会使电脑卖
得更好。当然,也许他们是根据大多数顾客的反馈意见来做出这项决定的――这些顾客都说,他们愿意购买IBM的电脑,然后再在IBM的机器
上运行阿帕奇。

在一台电脑上安装Linux是件并不费力的事。但对大多数公司来讲,最大的问题之一是:如果什么地方出错了,我们到底应该怪谁?很显然,
像红帽子之类的使用Linux系统的公司会向顾客提供技术支持,但有IBM在那儿会让顾客的心里更塌实一些。当IBM刚刚开始涉足源代码开放领
域时,很多人认为那不过是空口说白话。但事实却不是那样,IBM动了真格的。它斥资八百万美元组建了一支阿帕奇梯队,大力支持Linux在
其服务器中的应用,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了。在这些工程完备之后,下一步又进展到小型PC服务器领域,然后是普通的PC和笔记本电脑。IBM
还斥资二百万美元在亚洲建成一家Linux发展中心。

IBM为它的Linux项目做了大量的工作。

我想,他们之所以如此喜爱Linux的原因之一,恐怕是他们可以对Linux为所欲为而不必顾虑要向谁花钱注册申请什么的。IBM曾与微软共同开
发OS/2操作系统,但微软后来却放手了,因为它对OS/2的市场份额失去了兴趣,NT才是它的重头。但对于IBM投入到OS/2当中的上亿元资金,
OS/2后来也给出相应的回报。现在,IBM又被对Java的注册搞得痛苦不堪。我想,他们大概高兴的是这类问题在Linux身上是不会遇到的吧?

毫无疑问,IBM在这点上做得还是不错的。讨论组里也为此沸沸扬扬、群情激动――这种激动既非上回针对网景公司的那般偏执,也非Linux
狂热者中反商业主义躁动的周期性回潮。

在同一个月里,著名的数据库软件公司Informix宣布对Linux开放其数据库接入端口,这就意味着如果你使用Linux来操作你的电脑,你就可以运
行Informix的数据库。这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Informix正陷入一场财务危机,但它仍然是数据库公司中的三大巨头之一。Linux的人群对此表
示了恰如共分的欢喜之情,在网上发布了不少祝贺文章。